今年早些时候，当女足世界杯奖杯登陆海地时，这个加勒比岛国国民鲜有一睹其芳容的。国际足联促动奖杯全球巡游，32个女足世界杯参赛国定要一一分享金杯荣耀的。海地距迈阿密千里之遥，社会动荡不安，任何公开大型活动都笼罩在恐怖的阴影之下。据说，金杯在非常克制的内部活动中闪耀片刻后，便在异常严格的安保措施下匆忙被带离了充满不确定的首都太子港。

　　两年前，总统遭到刺杀，海地随即笼罩在升级的恐怖之中，绑架与暗杀在太子港遍地丛生。海地足协四下运作，终于将在迈阿密城市FC效力的门将凯丽瑟乌斯请回太子港作为国家队唯一代表迎接金杯驾到。正是这位身高仅有1米62的门将在世界杯首战与英格兰队的较量中尽显身手，甚至曾扑出过点球，让曾七度参加世界杯的欧洲冠军勉强苦战过关。

　　海地男足素有“掷弹兵”的绰号，近年来随着女足日渐蓬勃，这支根本不敢将训练营设在国内只得栖身在多米尼加的女足国家队，渐渐扛起了“掷弹兵”的大旗，在赛场上彰显着多难小国的存在。小负于英格兰，太子港的报纸高度赞誉了排名世界第53位的“女掷弹兵”们的世界杯首秀，并一再强调举国沉醉于欢喜之中。其实，这支球队已经多年在国内浅浅留痕，如今的法籍主帅两年来也仅仅匆忙到访过太子港一次，平日里他与女足姑娘们被迫要去寻找一片安稳的球场。

　　此处宕开一笔，趁这个机会，大家不妨找出戴蒙德的《剧变》读读，其中就特别将同在加勒比海的伊斯帕尼奥拉岛上的的海地与多米尼加做了鲜明的对比。两国自然条件曾经高度一致，海地甚至比多米尼加更早赢得独立，但是尤其是过往几十年的社会发展水准有了天壤之别，海地几乎成了贫困落后的代名词。如今，多米尼加的森林覆盖率接近30%，而海地竟然只有恐怖的1%。两国在野蛮发展阶段，都曾肆意破坏生态环境，但多米尼加觉醒得早，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执行严格的环保政策，为国家后续发展赢得了一线生机，而海地内乱不断，国家一片凋敝。难怪海地女足姑娘们都说，“这个国家充斥着不愉快，只有足球才能让人开心颜。”

　　内乱之外，海地还有天灾降临。2010年大震，22万丧生，数百万人一夜沦为赤贫，如今走在海地街头依旧可见震后灾祸惨烈遗迹。23位征战世界杯的海地姑娘都是所谓的“震后一代”，她们大多曾经受大震之痛，灾后的困苦让她们的父辈向外部的世界铤而走险，命运得以改变。23名国脚中目前有22人在海外效力，其中不少人拥有双重国籍，是追寻着父母的祖国而为海地出战的。20岁的后卫约瑟普效力在家乡莱奥甘的Exafoot俱乐部，那里距离太子港30公里，满眼可见红树林和甘蔗地，她也是全队唯一还在海地踢球的国脚，被誉为最具海地血脉魂魄的足球少女。

　　莱奥甘是当年大震震中，那年六岁的约瑟普伴随着满目疮痍长大，小城百分之八十的建筑被毁，三万人丧生。大震四年后，小城生活艰难复苏，约瑟普也加入到了Exafoot俱乐部，每周日上午与小伙伴们一道训练，很快她便崭露头角，被认为拥有独特的足球天赋。2021年，Exafoot队在海地全国锦标赛决赛中与着名的母狮队相遇，那场决赛原本聚焦在另一位天才少女17岁的杜莫奈身上。约瑟普临时受命出任队长，攻入一球，率队2比1击败对手夺冠。

　　杜莫奈也是10岁开始踢球，她早早就进入了大震之后两年创建的国家足球训练中心，中心有一个中国人也很熟悉的名字——Camp Nou，那是昔日国家领导人使用国际援助重建的足球振兴项目。但令人曾经万分心痛的是，围绕这个国家训练中心爆出了对青少年女足球员的性侵丑闻，从2000年开始掌控海地足协超过二十年的简-巴特在《纽约时报》和《卫报》的报道中被指为性侵事件的祸首。2020年11月，国际足联对简-巴特做出处罚，禁止其参加所有与足球有关的事务，并处以罚款110万美元。国际足联显然确信了两家报纸的调查性报道内容，认定简-巴特曾经系统性地对青少年女球员进行侵害。75岁的简-巴特一直通过司法程序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今年六月在法国一家法庭上，赢得对《卫报》记者的官司，体育仲裁法庭也做出了有利于简-巴特的裁决，但是当初发起新闻调查的有关组织并没有放弃，坚称对于女孩子们的伤害是线位男孩女孩在训练中心里成长，杜莫奈该是其中最成功的一位。2018年，海地成功晋级了U20女足世界杯决赛圈，杜莫奈小小年纪便随着大姐姐们去参赛，在赛会期间度过了她的15岁生日。在那届比赛中，中国曾与海地相遇，本文配上比赛两分钟的缩编，当下两队的多名国脚都在这场比赛中登场，并已然成为绝对主力。

　　在U20世界杯中，杜莫奈的天资迅速吸引了法国俱乐部的目光，到了法定年龄后，杜莫奈加盟雷恩队，两年的磨砺使她迅速强大，帮助球队赢得加勒比海地区女足冠军，因此被评估为“当今最突出的女足青少年球员”，下个赛季她将身披欧洲冠军里昂队战袍出场了。在通向本届世界杯征程中，杜莫奈在附加赛与智利最后一战中一人独中两元，助海地圆了参加世界杯的梦想。在本届世界杯首场比赛中，杜莫奈虽然未曾破门，但是她成功地锁死了英格兰队的核心沃尔什，限制了其传球的效率和威胁性。

　　杜莫奈炙手火热，而约瑟普随队出征则更让海地人感到激动，主教练能够关切国内踢球球员，这会让世界清晰地意识到，海地人再困苦也在踢球，Exafoot俱乐部内部更是狂欢不已，因为除了约瑟普之外，还有另外一位出生在莱奥甘的姑娘也在国家队中。这一刻，俱乐部希望所有人可以铭记属于她们的座右铭——“生死与共”。经历过死亡与毁灭的莱奥甘人激动地看着自己的女孩子迈上世界杯赛场，在他们眼中，那是对生命的礼赞。

　　海地女足球员虽然来自五湖四海，但是姑娘们居然具有极强的国家和民族认同，她们遵循父辈祖先的生活准则，高度重视一餐一食，绝不带手机上餐桌，全队借着聚餐的机会展开深入交流，一顿饭往往要吃上一个多小时。这与很多姑娘平日里在美国和其他国家的生活方式迥异，但每个人都愿意融入球队之中，做到内心一致，彼此信任。如果真是如此，这支海地队绝对不好应对，中国女足加油！此一战，决定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