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是在去年六月,疫情正风声鹤唳,物业让他签保证书,保证近期不再回上海。他边签边想,“不会再回来了”。
他搭朋友的车回老家,高楼在车窗外倒退而去,一路都是畅快的风。两周后,他动身前往杭州,新的人生舞台。
杭州常住人口已激增至1200万,号称正虹吸北京上海。成都“新蓉漂”人数则达683万,相当凭空多了一个洛杉矶。
西安甜水井的青灰城墙下,年轻人端着冰美式相聚;杭州龙湖滨江天街,年轻人坐满剧场等待脱口秀演员黑灯登台。
准备离开的人们,以各种方式告别北上广。朋友圈赠送家具,与老友大醉分别,以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看升旗。
冬日灰蒙蒙的傍晚,中国尊直入云霄,顶端消失在一团雾气之中。那是一个恢弘的梦,但终究不属于她。
今年开年,成都、武汉、西安租房,热门区域已一房难求。长沙本地人在知乎提问:怎么长沙街上已听不到长沙话了?
当然也不仅于此,成都面馆老板称,这两年多了许多年轻顾客谈论新词,连他都被普及了Web3.0。
杭州则主打视频,九堡汇聚95后MCN操盘手,滨江云集着头部主播。灵隐寺新年烧香,涌进一群带货达人,许愿销量长红。
内卷并不流行,加班也非常态,惯性996却发现少人响应,城市氛围连动着职场节奏,最后连通勤也同步放慢。
从北京来成都的女孩,发现地铁里的步伐总是不疾不徐,而在北京,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停下来就会焦虑”。
何得州说,在上海时,他和另一位搬家小哥合租套间里一个小房间,3000元一个月,两人每人1500元。
套间共住了7个人,连厨房都被改造成小房间塞进了人。每月,二房东代收电费,但每度总要多收5毛。
在杭州,租房需求已进化到“一人一居、猫狗双全”,贝壳报告显示,年轻人在杭州租房,人均使用面积已超30平米,远优北上广。
即便是起步第一站,北京是城中村的平房,而杭州则是丽晶国际,那里被称作“2000元就能住的CBD”,超2万年轻人居住于此。
何得州曾去过那搬家,两栋如波浪般起伏的高楼上,无数单间窗口,飘扬着晾晒衣物,如万国旗帜,带着生活的朝气。
初到成都的年轻人,拿着地图,一周周解锁城市,感觉美食无穷无尽。而刚搬杭州的年轻人,发现新朋友,周末可随时相聚,不像过去,大家分散住在大城的各个角落。
有更多时间可以散步读书,参加沙龙,万事不必焦虑追赶。在杭州,小路口没红绿灯,但机动车会停下让行人先走,“这是杭州的人情味”。
货拉拉平台数据显示,过往3年,杭州、重庆、武汉、长沙等10座“新一线”城市中,跨城搬入类的订单数,逐年上升。
张恒远相信他们能做成。他曾拉过一个年轻女孩,他安徽老乡,来杭州做直播电商。第一次搬家时,还跟他车,坐在副驾。
那些坐在货车副驾上的年轻人,多带着闯劲和信心,有女孩认真跟司机念叨,“我成功不成功就看今年一年了”。
热风起源于2017年,武汉提出“五年内留住百万大学生”,拉开抢人大战序幕。此后新一线纷纷推出政策,吸引年轻人到来。
美国社会学家统计,随着社会发展,一个美国人一生会迁徙8座城市,“人们不习惯于平淡无奇的生活,渴望看到新地方、寻找新的就业机会、获得新成功”。
何得州的父母已随他来到杭州居住。何得州不认为自己是杭漂,他已计划在杭州买房落户,让孩子在此上学。
闲暇时,他骑着电动车逛杭州,穿过高楼,穿过古巷,绕过西湖,穿过年轻人的直播镜头和小吃摊的烟火。